近日,“建议鼓励年轻人少送外卖多进工厂”词条登上微博热搜,目前话题阅读量已超5.2亿,讨论4.2万次。
该建议由全国人大代表、小康集团董事长张兴海提出。“外卖、电商、网络直播等吸引大量的年轻人就业,甚至快递外卖行业‘内卷’到有研究生去竞争。很多年轻人不愿意去工厂上班,导致产业工人空心化现象愈加突出。”张兴海表示。
数据显示,2020年中国制造业人才缺口2200万,近5年平均每年150万人离开制造业。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2019年我国快递从业人数突破1000万人,餐饮外卖员人数突破700万人。2020年的疫情更是加剧劳动力产业间的移动,两个月内新增骑手58万人,其中40%之前是产业工人。
年轻人不愿再像父辈一样把青春交给工厂流水线,送外卖的吸引力又在哪里?
“每月送1500单左右,每天工作8-9个小时,一个月休息4天,月薪约10000元,生活压力不算大,闲时刷刷手机、打打游戏,这种自由氛围是工厂和办公室中难以想象的。”3月7日,95后外卖骑手李俊伟(化名)告诉时代周报记者。
除薪资可观、时间自由,逐渐打通的职业晋升通道,也成为年轻人选择骑手的一大原因。近日,饿了么发布《2022蓝骑士发展与保障报告》(下称《报告》)显示,2021年有1877名骑士晋升为站长、队长。45%骑士将“晋升为站长、配送经理”作为自己下一步的发展目标,更有8%骑士期待日后“成长为物流服务商总裁”。
美团外卖也在近日披露各项骑手保障改进工作。针对骑手的职业发展,推出站长培养计划、骑手转岗计划、学历提升、发展激励奖等举措,100多名骑手学员获得资助入读国家开放大学,继续进修大专学历。
进工厂还是送外卖?对部分外卖员来说,进工厂是择业之初就否定了的选择。
“进工厂还是送外卖?当然是送外卖。”34岁的申金(化名)生活在河南某三线城市,在成为一名外卖骑手前,他经营着自家的舞蹈培训班,教4-16岁孩子学习民族舞、拉丁舞等。
去年暑期,本是培训班生意最红火的时候,他因为河南省对培训机构进行全面整顿,难以正常营业,遇到资金周转难题。当时,儿子还在上幼儿园,申金需要一份工作同时兼顾照看孩子,考虑到送外卖时间自由,他加入某外卖平台成为了一名骑手。
然而送外卖不像申金想得那么容易,时间非常紧张,系统会自动规划路线给配送员派单,差评、超时都会扣钱。
即便如此,他仍然没有考虑过进工厂。“进工厂做的是流水线上重复的工作,人与缺乏人之间的交流,送外卖还可以看看手机,跟同行、商家们聊聊天。”申金说道。
26岁的李俊伟也抱有类似的想法。他中专毕业,目前住在广州南沙区,最能接受的职业是送外卖和开店创业,薪资是重要原因之一。
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《2020年规模以上企业分岗位就业人员年平均工资情况》,2020年制造业工人的年平均工资为61324元,换算成月平均工资为5110元。这一工资水平包含技术类工种,而需求量更大的普工,其月平均工资水平不足5000元。
“工厂收入难以吸引工人,这个收入不只是实际拿到多少钱,还包括工作自由度,福利待遇,工作舒心程度。相比于压抑的厂房,外卖小哥的空间更加开放。”3月7日,浙江大学国际联合商学院数字经济与金融创新研究中心联席主任、研究员盘和林告诉时代周报记者。
张兴海也表示,年轻人生活条件和受教育程度更高,思想更自由,不愿待在工厂里。
靠送外卖在一线城市买房,李俊伟不想进工厂“卷”学历和能力,也不愿接受流水线单调无聊的生活。
“你能想象上班的氛围吗?除工作之外做点别的事情,都会有人盯着,很奇怪,很不自由。” 李俊伟形容去某个固定地点上班的感受。做文员和去工厂流水线“拧螺丝钉”都不是他的理想职业。更何况,如果无法升至管理层,薪资也不一定比外卖员高。
“我有朋友在南沙一座中外合资的大型汽车工厂工作,不论早晚班,每天都工作10~12个小时。他做普通工人时月薪7000~8000元,一个月休息4天。”李俊伟告诉时代周报记者。
以上汽车工厂在业内算十分规范,工人有社保,工作稳定,晋升机制相对完整。在这里,工人有可能从流水线往上升职,成为组长、班长,薪资过万,但越高的职位对学历要求也越高,本科生或只能升职至班长。李俊伟的朋友是大专学历,靠过硬的英语水平成功升职,此类幸运儿只是少数。
“我们外卖站的外卖员以90后居多,南沙的房租不贵,一个月几百元就能解决,一两年能存一二十万元。很多人把外卖作为暂时的工作,即便以后不做了,也能拿着这笔积蓄去创业或投资。”李俊伟说。
李俊伟告诉时代周报记者,有外卖员做多种兼职,每个月赚约15000元,一家人仅靠他工作就在广州南沙供了一套新房。有外卖员经济压力稍小,转岗为组长或站长,每天看看后台、协调工作,每个月拿5000~6000元工资。李俊伟则想先送一两年外卖,存够了钱再决定是否辞职创业。
靠跑外卖供房的还有安徽三兄弟宋北京、宋远行、宋远杰原,他们原是砀山县的贫困户,辗转到杭州送外卖,6年间在老家买了三套房。
宋北京说:“我们买房、买车、结婚的钱,都是一单一单送外卖攒下来的。”目前,宋北京已晋升为跑单队长,负责整个小队的日常配送管理。
薛明、董莉莉则是北京一对夫妻骑士,两人在同一个站点跑单,去年夫妻二人在老家湖北买房,准备一边送外卖一边还月供。
上升通道被打通,饿了么发布的《2022蓝骑士发展与保障报告》显示,2021年有114万骑手通过该平台获得稳定收入。外卖配送成为许多外来务工者在城市扎根的踏板,7%骑士将其做为踏入社会的“第一份工”,超过四成骑士希望一边跑外卖,一边寻找留在城市的其他工作机会。
同时,由于接单时间较为自由,送外卖也成为新业态劳动者的副业选择。37%的外卖员表示自己有本职工作,还有36%外卖员表示自己有其他零工收入。
近日,深漂16年的工厂主管胡军因一篇“自白奋斗史”引发讨论。“在一家工厂工作,空余时间兼职拍短视频,写头条文,做直播,下班后跑过外卖,成为下属口中的斜杠主管。”胡军写道。
2020年7月,胡军开始利用下班时间兼职送外卖,每月额外增加3000元左右的收入,对他来说,通过多渠道获得更多收入是最大的诉求。同时,他坦言:“其实送外卖也是放松自己,释放压力很重要的途径。”
年轻人纷纷涌向送外卖等职业也存在隐忧。送外卖技术含量低,主要“吃青春饭”,以后如果形势发生变化或年龄增加,年轻人又将往何处去?
2016年,34岁的李伟遇到公司裁员,短暂休整后进入外卖行业,从最基层的外卖骑手开始,慢慢成为站点的“跑单王”。2017年,月入过万的李伟也开始焦虑:35岁还能送外卖,45岁以后怎么办?
他由此萌生进入管理层的想法,在跑单之余,主动向站长学习基础的运力调配。2018年3月,上海市普陀区新增一个配送站,李伟被推荐为新站点的站长。
此后,李伟的人生“仿佛开了挂”:2019年晋升为服务商区域经理,2020年晋升为服务商上海城市经理。目前他负责服务商在上海市的配送业务,直接管理20多名区域经理,年薪也涨到40万~50万元。
在这背后,外卖平台也在思考员工的晋升通路。2021年,饿了么有1877位骑士晋升为站长、队长。除开放站长、队长等直接岗位晋升,外卖平台也在为骑士提供培训专员、商户拓展经理、客户顾问等岗位,拓宽转岗通路。其中,外卖运营和商户拓展经理是骑士最想转岗的岗位。